楊瀅與陳雪大吵了一架。

這是兩人的第一次正面沖突，杜東很快進來攔著，要將陳雪拉了出去。

對方還在哭，哭訴楊家人對她的輕視，她為這個家又付出了多少，她難以言說的苦衷。

楊瀅臉色未變。

誰不辛苦？

她又過得多舒坦？楊瀚死後，她沒爹也沒媽，分明是自己家，卻過成了寄人籬下的感覺。

在她看來，那個公司就是一個無底洞。

沒必要再理會。

陳雪全然無了平日裏的溫婉，像是變了一副嘴臉，大罵著她的沒良心，“如果不是公司出了點問題，我也不會對你開口，但是你別以為你堂哥他們就是好東西。”

“我是你媽，不會害你，但是他們存在什麽居心你就知道？”

“你太讓媽媽失望了。”

……

楊瀅早就練就了一副鐵石心腸，任憑她怎麽說哭訴都無動於衷，陰沈著臉，甚至拿著自己的睡衣，走進浴室大力關了門。

聽著外面傳來的勸說和安慰聲，她開大了水聲，試圖掩蓋住，昂頭閉眼，任由水流滑過。

沖了大半個小時，她才走出來。

剛剛那點喜悅和氣氛都被沖刷幹凈了。

上床將被子往上一拉，蒙頭睡覺。

原以為陳雪會生氣幾天，結果對方第二天頂著紅腫得像核桃的眼睛來找她。

“算是媽媽求求你了。”

“好嗎？”

她無力又哀求，似乎已經無路可走，看向她道，“你幫幫公司這一次，媽也不要多，就給媽三百萬，兩百萬也行，先撐過這段時間。”

“公司的項目馬上就回款，到時候媽給你按銀行利息算可以嗎？”

……

陳雪給她的方案是不要告訴楊家人，偷偷找借口拿出一些現金或者一些資產，拿去給銀行抵押也行。

“不可能。”楊瀅拒絕得幹脆利落，“我不會這麽做，你也還不起了，若是真的經營不下去，爸爸說可以申請破產，到時候還能保住一部分。”

她不會為這個公司花一分錢，如今杜東也進入公司，她那不就是傻乎乎？

這間公司早就不是她爸的了。

陳雪不願意，繼續勸說好一會，楊瀅壓根沒聽，加上昨晚的事，難免就心生怨氣。

比起“家庭健全”的小兒子，討人喜歡，楊瀅這個“孤兒”實在太氣她了。

接下來，她還不放棄，連續找楊瀅。

實在煩人，讓原本嫌少住校的她都主動去住校，懶得回來，晚上還能和劉玉一起討論題。

楊瀅全然是躲著陳雪，電話都沒接。

她態度很明確，不會往裏砸錢，一分錢也不會給她，在陳雪看來就是見死不救。

這一躲，就是大半個月。

期末考試，馬上要到了。

說實話，楊瀅還比較重視，經過這段時間，她想看看自己到底能排第幾名。

全年級一千四百多人，進入前五十就是火箭班，進入七百名就是重本，一千二名內能上本科。

其餘的人，很多都和楊瀅一樣，那是花錢找了小後門的關系戶。

平常她都排上一千二名左右，運氣好能上個私立本科的那種，上次沒考完，但她還是排在一千三百幾名，六科加起來沒幾分的人還真不少。

覆習也忙，她也就懶得去了解楊家現在是什麽樣情況，陳雪來學校找過她幾次，她沒搭理，漸漸也沒來了。

楊瀅原本還等著期末考試換座位呢，她又可以坐在季洋身邊。

哪知她們這次和高二三班換，她不用上去，下來的那個學長也沒下來，聽說已經休學，她一個人坐在答題。

考前的那個晚上，她還偷摸摸在被窩裏發消息給季洋，讓他幫自己押題。

生物和物理簡直是要了她的命。

季洋這回耐心很好，楊瀅更大膽了，將知識點的時候都問了一遍。

按照他說的方法覆習，考得時候命中率很高，好幾道都是一模一樣的題，楊瀅那叫一個高心，考的時候精神得很。

她現在也不敢在校門口等季洋，今天興奮，在拐彎處等他。

“學長，給你。”她眉眼彎彎，嘴角上翹著，走過去拉著他的手，然後把一顆糖放在他手心。

那股高興都能讓人感受到。

季洋低頭，看著手心的圓圓的硬糖果，還是透明的彩色包裝， “謝謝。”

“是我要謝謝你，昨晚說的幾個知識點今天都有考，學長你太厲害了。”說到這個的時候，楊瀅眼底都帶著崇拜，亮閃閃看著他。

她難得考試這麽認真。

季洋淺笑，倒是沒打斷，讓她說。

兩人一邊說一邊走，基本上都是他在聽她說，也未表現不耐煩，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雲海小區。

楊瀅不好意思看著他，“那學長先進去吧，我也要回家了。”

“好。”季洋點頭。

“拜拜。”楊瀅擺手。

今天考完試，已經算放假，她要回去了，等到下周來領個成績，也就放假了。

兩人分開，楊瀅心情很好，打了個車回去。

到了楊家別墅門口，見有人正在搬來搬去，外面都是紙箱，一陣不好的預感襲來。

“你們在幹什麽？”她瞪著眼跑過去，呵斥著，下一秒便看見陳雪從裏面走出來，對方手上提著一個包，正在指揮著工人。

“媽，這是做什麽？”

“你沒眼睛看嗎？要搬走，這裏被賣掉了。”陳雪冷眼看著她，來了一句，“收拾你自己的東西。”

“為什麽要賣掉，不賣！”楊瀅急了，這裏是她的家，為什麽要賣掉？

陳雪壓根沒理她，繼續指揮著人搬東西，“一會人家來收房，不收東西就全部丟掉了，公司破產了，賣掉的錢拿來抵賬。”

這棟別墅是她名下，以前也是不想賣，楊瀅也不讓，現在哪管她讓不讓。

天漸漸黑了，陳雪跟著搬家公司要走，問都沒問楊瀅，眼底的厭惡那麽赤裸裸，楊瀅無措站在原地。

在國內，她就只有這麽一個親人啊，媽媽不要她了嗎？

“媽，那我去哪？我住哪？”楊瀅也慌了，也要跟著上車，手抓著車門，不知道應該怎麽辦。

“我不是你媽。”陳雪冷著眼，“你比我能耐，以後就去找你的好爺爺和好哥哥吧，別跟著我！”

這一次的事情，磨掉了她對楊瀅的所有愧疚，甚至升起厭煩和憎恨。

公司倒了，她什麽都沒了，如今還要去杜東的小房子住。

一切，還不是拜她的好女兒所賜？

對方拿著那麽多的財產，一點都不願意幫一幫她這個媽媽，還全部給了楊家人。

她知道楊瀅最在意什麽，無非是自己的關愛，所以她現在的做法就是在對方身上狠狠插一刀。

讓對方也不舒坦。

“媽，你聽我說……”

“松手！”陳雪用力掰開她的手，對著前面的師傅道，“關門，別讓她上來，我們走！”

“媽……媽……”楊瀅別人拉開，而後跟在後面跑，看著不斷遠去的車子，身後是空蕩蕩的別墅。

“媽！”

無人應，汽車的聲音也越來越遠。

一股恐懼襲來，她好像被全世界拋棄了。

那種感覺就像當初陳雪告訴她要嫁給杜東，並且已經懷孕。

沒有人在乎她的感受，只是通知。

空中還下起了蒙蒙細雨，冷風吹來，冰寒刺骨，她害怕極了，“哇”一聲就哭了出來。

那她怎麽辦？

該去哪？

季洋洗好澡，頭發有些濕漉漉，還在往下淌水，他用毛巾一邊擦著一邊走出來。

輕微的敲門聲傳來。

特別輕。

他以為自己聽錯，又仔細聽。

沒有聲音。繼續擦頭發，轉身要去找吹風機，剛插上電，有一陣敲門聲，他蹙眉，快速走到門前。

開門。

猛地看到門外的場景，瞳孔猛地一縮，下一秒，直接將人拉進來。

楊瀅還在抽噎著，渾身都濕透了，頭發黏在一起，冷得整個人都在顫抖，臉色發白，嘴唇發紫，神情還有點呆滯。

無助又害怕的模樣。

“去，馬上去洗澡。”季洋沒說一句廢話，將人拎到浴室，開了熱水，將她身上的書包解下來。

楊瀅如驚弓之鳥般一下抱住自己的書包，可憐兮兮看著他掉眼淚。

巴拉巴拉往下掉，豆大的淚珠，哭得都喘不上氣。

“洗澡。”季洋又強調，雙手放在她肩上，微微低頭，與她平視，“有什麽事，你洗澡後和我說，馬上，立刻，別感冒了。”

聞言，楊瀅上前抱住他，抱得緊緊，死死咬著下唇，埋頭都在他懷裏。

“沒事，我們先洗澡，換衣服。”季洋摸著她的後腦勺，低低出言。

楊瀅機械般按照他的指示做，看著季洋拿來他的衣服，一條毛巾遞給她，安妥好之後才推出去。

沖澡的時候她一直在哭，壓根就沒洗。

“扣扣扣。”他敲門。

“在。”她聲音嘶啞得說不出話，淚還在流，眼眶漲疼。

“換上。”季洋遞過來一個小袋子。

楊瀅接過來，裏面是內衣物，她此時哪會管什麽害羞，換上之後出去又抱住他。

一下就撲到他懷裏。

死死揪著，整個人都躲在他懷裏，哇哇大哭，力氣大得季洋都覺得抱得有些難受，卻沒掙脫。

他慢慢擡起手，附上她的頭，寬慰道，“沒事，我幫你把頭發吹幹。”

季洋拉著她坐到沙發上，輕輕給她吹著頭發，修長的手指在她秀發間穿梭。

楊瀅抱著他，默默流眼淚。

她沒有家了。

沒人要她。

等季洋吹好頭發，楊瀅已經累得睡著，正在抽噎著，鼻尖也是紅彤彤，手揪著他的衣角不放。

麻煩還在後頭，半夜開始發燒，生理期也跟著來，疼得在床上打滾。

迷迷糊糊間，哪知道自己在做什麽？

季洋讓去衛生間就去，捂著肚子咬著唇，被他抱起來就環著他，到了床上就躲在他懷裏。

難受就哭。

一個晚上都在哭。

抱著不松手，身體難受心底也難受，唯有哭才能發洩那麽一點，就覺得只剩下他了，她只有他了。

半夜，季洋手被枕麻，悄悄把手要抽出來，還沒抽出多少，楊瀅閉著眼呢，居然抱著他又開始哭，可伶得緊。

“沒走。”他無奈，重新抱著，在她頭上摸了摸，柔了聲，“睡吧。”

楊瀅撅了撅嘴，“疼。”

季洋嘆氣，重新把熱水袋給她往下移了移，放在下腹位置。

“頭也疼。”她虛弱又撒嬌的聲音傳來。

“……”他認命，給她按著太陽穴，還得哄她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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